文/高育鹏

小城的街，迎接新年，挂彩灯吧，要挨骂，不少人嘴里嘟囔：钱就是这样被挥霍掉了。不挂彩灯吧，要夹着尾巴，怕更多的人咧开嘴巴嚷：穷的连个年气气都没有了！

小城犹犹豫豫，先挂了一条街，看看大家的眼色，听听市井的议论，然后更慌神，拿不定主意，只亮了一条街，便沉默下去，低调着冲动的奢华。

尔后，在除夕之前，趁忙乱的人，自顾无暇时，偷偷将另一条街点亮。华灯无辜地爬在树上，闪耀着美丽的彩光，像夜莺在歌唱，又似金蛇在游舞。却在进入正月初一后，人们疾驰在家庭和友情的路上，去往老家的村乡，忽略了灯火辉煌。小城若不是钢筋和水泥硬撑着，定会在失落中，酥了傲骨，软了脊梁，任失意的姿色，秀出粉饰的苍白和闪亮。

小城在孤单地卖萌，黑夜里闪烁着无数双迷离的眼睛，凝视着薄情寡义的夜空，做着宠幸的梦，怀着娇嗔的心情。它浓妆艳抹，渴望繁华，生怕被遗忘地曼舞清影，流光溢彩。

只有像我这样的出租车司机，还懂得欣赏小城的夜色，虽然在奔忙着，持续着一年到头的疲累，和从头开始的紧张。夜色是窗外的空旷，灯光是冷酷的气场，夜色和灯光熔炼的年味儿，是离奇的暗香。

春晚、酒杯、厅堂都去他娘，上班的人儿一个也享受不上。

走亲、访友、聚会都贪时光，跑车的人儿一个也耗费不起。

乘客说：跑车把钱挣美了！

司机说：钱把人变成奴隶了！

生活还不够迷茫，问和答不在同一个频道上，剧本竟然写进薄情的纸张。

白天不懂夜的黑，黑夜不懂昼的白。和夜色相伴的人，一半是不醉不归，一半是娱乐尽兴，还有零星的为他们服务的人，眼球生涩地，思想空白地，伺候着难熬的时间。

既然不让放鞭炮，为何在夜灯的形象里，挂出了鞭炮的形状。既然爱着它，为何恨着它。

既然不让打麻将，为何在年节的气氛里，宣扬了娱乐的精神。既然宠着它，为何限制它。

既然不让喝醉酒，为何在历史的长河里，流传了酿酒的文化。既然留着它，为何不用它。

冷艳的夜光，不与你商量。它只暴露出，它的主题，它的演绎，毫不在乎观者的心绪。

我只看到，夜光之外，是黑黢黢的虚空，它包含了家户里的欢乐、街巷里的溢彩、口头里的年味，在更大的空间里，是无尽的未知的彷徨。

滚滚车轮，走不到更远的地方，而是绕着小城，一圈两圈三圈的重复着那条街那道巷。洒洒灯辉，照不尽夜空的寂寥，而是标榜小城，一处两处三处的喜庆着这个年这片天。

酒鬼还是那个酒鬼，只是因过年醉的更厉害而已。

情侣还是那对情侣，只是因过年爱的更张狂而已。

他们毫不在意，小城的灯火，有几重美好的寓意。

他们毫不关心，小城的夜景，有几分装饰的韵味。

可惜了，这醉人的灯火浸泡出来的年味儿，只有在深夜里开坛时，才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的，对月当歌，理解人生几度的辛劳奔波。

可惜了，这醉人的灯火化妆出来的喜庆色，只有在正月里过年时，才宫商角徵羽五音之变的，不可胜听，恭维春秋大梦的次第开篇。

不用翻过这个月，假期只有七天，自由的人，也无奈何上班；远行的人，也打起铺盖卷。惬意的灯火，营造的年味儿，鲜活的短暂，过不了几天，就会被雇佣的工人，拆卸运搬。

人生像舞台，街景似道具，四季轮换，激情上演。

夜色里的年味儿，还没有爱够，便伤心的预感，它是过眼云烟、色诱迷案。

——2025年2月13日（写于收车后正月十五晚）